每天都想要睡覺

　　距離上次見面，是去年中秋。




　　中秋月圓，是他最愛的節日，原因無它，因為他最敬仰的千古風流人物填了首水調歌頭。那天夜晚，他坐在前庭樹旁的搖椅上，在山上清幽的環境中獨自賞月；地上放了罐喝完的啤酒，他凝望著微黃的月亮，月光和他的雙眼相映，映出一絲愁緒。

　　他輕輕哼著鄧麗君的但願人長久，並未對我的到來有所察覺。我在一旁停好車，走過來，他正唱到末句，聲音有磁性而好聽，一時之間我竟忘了我的到來是為了什麼事情，已經兩年沒有見面，已經分手了兩年，那聲音是不言之語，而我欲語忘言。

　　「妳怎麼來了？」他說。

　　才發現他白髮多了幾許，是因為我們的分離嗎？也許是吧，他是個有情人。

　　不待我答話，也是因為我的語塞，他接著又說，「妳好像變年輕了。」他微笑。

　　他是個喜歡微笑的人，只是，現在他的微笑，不知為什麼總令我感覺正在壓抑什麼，和雙眼一樣帶了憂愁，「哦，謝謝。」我回了神說道。

　　「我想拿一些東西。前幾天突然想到，剛好今晚有空。」

　　「嗯好。妳自己去拿吧。東西都在原本的位置。」他點點頭，一樣微笑著。

　　幾本重要的書和相簿，並未如預期鍍了層雪，大略檢視後已經沒有需要再來取走的。「謝謝你，我先回去了，中秋節快樂。」他起身，用微笑送我。




　　回去的路上，我一直在回想他的微笑，咀嚼他說的每一個字。廣播電台的喧嘩不能干擾我的思緒，直到那首他最愛的歌曲響起，與他的種種記憶如潰堤般湧現，我顫著緊握方向盤的雙手，一路無聲緩緩跟著月光的指引回到了家。

　　隔天我回到忙碌的工作崗位上，奮力的展現我的工作能力，因為事業是我的最愛。我真的以為。也許，我只是想忘記一些情緒，而工作是最好的淡化劑。曾經也有想過如果我們又一次相逢的情景，我不意的回到山上別墅，電鈴壞了，略顯頹廢的他開門，用從前的微笑迎接我；我猜這是疲倦時的泡沫，洗洗臉，就隨著水流沖走。

　　「現在的日子是我想要的吧。」在塞車的時候，也在深夜桌前小寐的時候，在時間背著我們快轉的時候，莫名的，我捫心自問。




　　這天又是中秋，他推著一車的日常生活用品，結帳。他的眼中仍有揮之不去的淡淡愁緒，如那夜月光映照，我不敢向前找他說話，遠遠看著他對著售貨員，用他招牌的淡淡微笑說謝，一一把日用品放進袋子，緩緩往賣場大門方向走去，腳步沉沉。自動門打開的時候，賣場的音樂響起鄧麗君婉約美好的歌聲。

　　但願人長久。

　　他似乎低頭嘆了口氣，搖了搖頭，然後出了門。
　　
　　我突然有種想放聲喚他的激動，但卻被一時的哽咽勒住喉嚨，痛得不能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