上帝讓人能夠直接感受到的公平,就是每個人都會死。



  那天我死了。

  我聽到花朵和樹木在窗外,小聲地說著再見,還有你正在我的床邊哭泣。

  你什麼也沒說,只是一直哭著,讓我很傷心。因為你什麼都不說,我不知道你哭的是什麼意思,是不希望我走,還是來不及跟我道別?還是,你只是因為感染這灰灰藍藍的氛圍,所以眼淚不由自主地落下,而你不知道該怎麼停止哭泣,所以嚇傻了說不出話來?

  我也很無奈,我沒辦法問妳到底在哭什麼,就猜想你是因為我的死去而哭泣。

  花朵和樹木隨著風擺著腰或手,微笑地說再見。他們說,他們一年就重生一次,死去不過是迎接新生的開始,跟睡個覺差不多,我不知道他們說的對不對,我還沒想起來前輩子的事,所以就算我相信我有前輩子,我也不能證實,也就是說,我根本不知道我會不會再重生。

  為我哭泣的人比我想像中多,但我以為會哭泣的人並沒有盡如我所想,反正這也不是很重要。花朵和樹木一直在窸窣地說話,我開始覺得它們很吵,但他們充滿陽光的笑容卻又讓我不好意思打斷他們。

  開始覺得自己越來越無聊,東想西想又不能跟他們講我想了什麼,我還不太會飄,懶得動的我待在自己旁邊,感覺很微妙。這是一種很想笑但卻不覺得有什麼好笑,又笑不出來的感覺。然後我因此而覺得很沮喪,我有死跟沒死好像差不多,都一個樣子。

  一天又一天過去,樹木開始自言自語的碎碎念,他說什麼鳥兒他家的雜事,不然就是流浪狗在耍白痴,比較重要的是上次和他交頭接耳的花兒已經死了,身體分散的速度好快,我這兒的角度只看到花兒的幾片殘骸。樹木糾正我的說法,他說花兒死了以後,變成自然肥料,滋養土地,然後樹木會長得更好,那地方也會長出更好的花兒,所謂的「化作春泥更護花」就是這樣子,不是什麼殘骸。我說這有什麼不一樣?爭辯下去也沒有意義,所以我就放棄和他囉嗦了。

  一天又一天過去,我看到有些人搬走我的身體,現在也不是我的了,因為我現在不是他,我又沒跟他在一起。原本在哭的人們幾乎都沒在哭了,我寧可以為他們哭過頭,淚已流乾。我覺得我真的很擅長安慰自己。

  一天又一天過去,我還是賴在這裡。我懶得離開這裡,因為外面也就那個樣子,這裡也是這個樣子,想出去再出去就好了。

  我實在不覺得我死了。我開始相信我是活著的,因為我活著時跟現在沒什麼兩樣,只是我現在不用吃什麼東西,也省了許多不知道該吃什麼好的煩惱。

  我也不覺得這世界有什麼改變,好吧,我承認窗外的路口原本是一間競選總部,現在變成了便利商店。那棵樹又開始和花聊起來,這朵花對我說,他不是我認識的花。

  而我只回答:「你們看起來都一個樣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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